春节快到了,因为不断重复,春节已经褪色了,不见奢想,不见华美。但正如春天一样,并不让人厌倦,相反,它让人美丽和温暖。当然,前提是你并不孤单。你应有倦怠后的轻愉,应有冬末内衣的气息。世俗远了,远的是那种复杂和艰辛;世俗也近了,因我们都是一个普通人,平凡而真实。
乡村人的春节也许更像春节。孩子的新衣和压岁钱,干净的屋舍和灶台,新置的鞭炮和烟火,共同酝酿着喜悦。初一既至,走出家门,院坝里,田埂上,小镇中,春节很轻易地就弥散开来。城里人在高档餐厅里吃团圆饭也是一种新时尚,奢华也是社会的发展而理所应当。清新的田园气息自然没有,但各番内容无可厚非。这一切似乎不可置于褒贬。朋友在春节,远离平原,去了海南;我在春节,远离平原,回到了父母身边。鲁迅先生在《祝福》中反复描写的新的一年气象充满着牲醴和香烟,一种祝福的气息。此时此境,我们很容易忘记或忽略伟大与平凡、富裕与贫穷、死亡或者病痛。春节并没有罪。
中国人是重宗氏的,数典忘祖的人罪不可恕。在外化的世界里,人们感到了无休止的新鲜。比如圣诞老人的胡子很柔软。其实看看也无妨,甚至摸一摸也无关紧要,怕就怕迷恋,然后忘却自己家中世代相传的玩意儿。我是多么神往旧时的元宵啊,“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想来那位女子如今可能已返回了阁楼,在灯影交错的`街头,我永世猜不出的谜底,如水清浅,光阑珊。更小的时候,总看到大人把一束青绿的植叶插在门楣上或者门缝里,俗名早已忘掉,只知道后来一个文绉绉的词语:“茱萸”。后来也知道了有个人叫屈平,知道了香草美人,知道了有人投江自尽。中国的传统节日在现代社会显得多么荒废、落漠,在韩国人跟我们争抢里,更显得楚楚可怜。即使如伟大的中秋,现在似乎也只剩下了月饼,还是歪作坊生产的。看这篇文章的人,你想想,你自己喜欢并认真过的有几个我们中国人自己的节日?幸好,我们还有春节。想到这里,我感到了温暖。泰戈尔说我是东方文化主义者,我承认;梁漱敏说我是文化保守主义者,我也承认。我承认之后,只想过一个快快乐乐的春节。
任何人都需要生活,需要学习和工作。有人追求名利,有人追求理想。在纷繁复杂的迷离的社会世界里,人神鬼混杂一体、乌烟瘴气。但丁笔下的那个人,“口渴喝不到唇下的水,饥饿吃不到额上的苹果”,也许正是众生的倒影。这时候,春节让我们喘了口气。各种鬼魅相继隐去,生还是死,这并不是一个问题。然后,神便还原为人,人便还原为人本身。让我们安安静静地做几天人吧。让我们去关爱家人,并心安理得地被家人关爱;让我们快乐,并把快乐化为天空最为美丽的烟火。至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是先有物质还是先有精神,这都不重要了。如来说得很好,我说了也等于没说。还是吃汤圆吃饺子吧。
诗人说,让我们伺奉双亲,抄袭世代的青春和东方的温情。让我们用心灵去守候那“庭燎之光”,然后把字倒贴,在门上贴上门神和春联,最后就去拜年吧。先拜天地,次拜祖宗,再拜高堂,然后出门去拜亲朋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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