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年猪难忘传统年味,不变思乡情怀
阿标
2024-06-26 13:05:25
0

杀年猪基本上算是全中国各个乡下都有的习俗,各个地区举行的时间不一样,杀法也不一样,吃法更不一样。

我们这里杀年猪都是在阳历年,也就是元旦。虽然每年杀年猪的流程都差不多,可每一次杀年猪都会让我无比好奇。杀年猪的有趣程度,是要比春节更甚。如果排除过春节可以穿新衣服、收压岁钱、放鞭炮、肆无忌惮吃好吃的、肆无忌惮玩乐又不会被家长斥责这些因素,杀年猪可以说是本人小时候一年当中最值得期待的活动。那种热闹程度,更是要比过年时的团聚和问候还要旺盛。

杀年猪各个地方有不同的处理方法,就只说在我的记忆里无比清晰的盛况。

每一年元旦放假,我就会跟着我的父亲一起到我姥姥家。我姥姥家离我家不远,坐车就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1

至于为什么没有我的母亲?那是因为杀年猪需要提前两天准备,我的母亲会提前一天回家,帮忙准备杀猪和做杀猪菜的厨具和柴火。在我的母亲启程到我姥姥家时,我的心已经跟着她一起赶了过去。

来到我姥姥家,厨房里已经准备好洗干净的各种厨具。有些盆是平时看不到的,它们很大,足够当时的我躺下去洗澡,它们唯一的使命就是让年末的这场盛宴更加豪迈。

跟姥姥姥爷打了招呼,我就跑到猪圈外,再看一眼明天就回变成美味的猪。准备杀的猪会被提前一天饿着,防止肚子里的东西不好处理。猪被饿的嗷嗷叫,绕着猪圈来回绕圈寻找食物。我一直很讨厌猪,在猪圈前用木棍打它是每一次去我姥姥家的必备娱乐项目。每一次打它,它都会发出“哼唧”声,然后扭动笨拙的身躯跑到一边。

不知道为什么,我十分讨厌这种声音。每一次看到由我引起的讨人厌景象,都会把内心的不悦发泄到猪身上,就如此恶性循环直到我觉得没有意思为止。只有在年末的时候,当我再一次用木棍敲打它笨拙的身躯,看着它讨人厌的反应,我就会想到明天会发生的场景,然后心里一阵愉悦,扔下木棍回到屋子里。

当天晚上,杀猪的屠夫就会带着磨好的刀具来到我们家。他的身材十分魁梧,嗓门也十分大,刚走到院子里我就能听到他的声音。是这场盛宴唯一的主导者,是拥有至高权力的领袖。可以随意支配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随意斥责任何一个参与者操作上的瑕疵。在我幼稚的心灵里,他是要比老师还要严厉,比校长更具权威的人,我对他是又敬又怕。

他交代好明天杀猪的时间,看一下还有什么东西没有准备好后就离开。而我,会躺在被烧得燥热的火炕上兴奋入睡。

第二天早晨不到七点钟,屠夫特有的嗓门刚从院门传来,我就醒了。我赶紧从被窝里爬出来,穿好衣服来到院子里,观摩我每年最喜欢看的场景。

等人到齐之天已经亮了,屠夫调侃一下晚到的人,便带着四五个人拎着绳子来到猪圈里。

我姥爷会先到猪圈里把猪赶出猪棚,屠夫把绳子系出扣子站在猪的后面,待其他人站在猪的旁边准备好后,悄悄套在猪的一条后腿上,使劲一拽,猪就会因为这股力道失去平衡。其他几个人一拥而上,揪耳朵的揪耳朵,推猪的推猪,一齐把猪摁倒在地。

至于安排谁揪耳朵谁推猪倒是没有什么特定的规矩,都是庄稼人,力气都很大,就是有的人胆子大就揪猪耳朵,胆子小的或者是负责把猪按倒,或者就是在像我一样在旁边助威。

猪知道自己受到危险,开始大声嚎叫。猪的声音很大,还带着几分尖锐,我很讨厌这种声音,总会忍不住捂住耳朵。我生怕猪突然挣脱袭击周围的人,心在这种极富有生命力的声音的震慑下,总是悬着的。

虽然很害怕,可总是忍不住跑到最远处看下去。从小我注定就是那种人菜瘾还大的人。

这时候场面极其混乱,猪的叫声引起狗的注意,狗也开始叫了起来。一时间,屠夫指挥的声音,人们操作的声音,狗的声音,冲狗喊不让它叫的声音搅在一起,一时间单靠声音是分辨不出谁在干什么。

把猪按倒捆好嘴巴防止它咬人,声音会稍微小一些,我终于敢把手从耳朵上放下来。等捆好四肢后,用一根木棒插进捆好的绳子里。伴随屠夫大声指挥,有的人抬木棒,有人揪猪耳朵,有人揪猪尾巴,一哄把猪跟抬了出来。

抬出来并不会放到案子上,而是先用大的没边的秤先称一下猪有多重。其实在看到猪的时候,人们就已经开始评价这头猪的品相。等到猪的具体重量出来后,人们对猪的讨论达到顶峰,但这种讨论并不会到此结束。 称好猪的重量,就会把它抬到案子上。这一年最让我惊心的景象开始了。

在屠夫高声的命令下,有人用之前抬猪的木棍按着猪、有人抓着捆着脚的绳索,让猪不要乱动;有人扯着猪耳朵、有人扯着捆着猪嘴的绳子(有的时候绳子松了,就用木棍插进猪的嘴巴里),掰着猪头露出脖子。

屠夫按着猪头,拿着尖刀刮掉脖子上的毛,这时候我父亲把盆放到猪脖子下面。一切准备就绪,屠夫就把刀插进猪的脖子里。屠夫的刀十分锋利,刚刚触碰到猪的脖子,感觉就已经剌出一个大口子把刀插了进去。

这时候猪的叫声达到最高,微微还有些沙哑。大股的血从脖子里流出来,没过屠夫拿刀的手,落进盆里,腾起一股微白的热气。

给猪放血的过程中,屠夫的刀一直是在猪的脖子里,掰着刀口让血更好地流出来。同时我父亲会拿着早就掰成细长三角形的高粱杆,握着尖的一头搅着猪血。

至于为什么要不停搅动猪血我并不是特别清楚,但根据我的推断,应该是防止猪血凝固成块,还有把已经凝固的东西给搅出来。

随着血流越来越小,猪的叫声越来越弱,最后只能慢慢只能喘气,然后气息会变得越来越弱。但我的心还是悬着的,离真正安心的时候还有一步:猪在真正咽气前,还得“挣命”,就是临死前最后的挣扎。据传说有些家因为忽略了这一步,直接给猪松绑,导致猪“挣命”的时候跑了,让猪在院子里跑了一段时间才死。

2

我没见过猪杀到一半又跑了的情况,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不过“挣命”倒是真的。等到猪猛地挣扎一下,便慢慢没了气息。屠夫观察了一下猪的状况,先是让人把压在身上的木棒抽出来,再过一会便解开捆在猪腿上的绳子,宣判猪的死亡。

这时候,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最惊险的过程已经结束,即将会到最无聊的一段时间——剥猪皮。

我们这里跟很多地方不一样,不吃带皮的猪肉,需要把猪皮给剥下来,或者卖给收猪皮的人,或者自己留下来做猪皮冻。村子里收猪皮的人听到有谁家的猪发出惨叫,都会骑着摩托去问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会在中午把猪皮收走。

屠夫先是用刀把猪、四个猪蹄还有猪尾巴卸下来,我母亲会出来把这些东西拿到屋子里。厨房里早就烧好的热水,我的姥姥和母亲,还有村子里的其他妇女就一起用热水刮掉上面的老皮和拔掉猪毛。

当然这些事情跟剥猪皮来讲更是无聊,我是不会去看她们做这些的。

屠夫用刀沿着猪中间,从胸口到屁股划开皮肤,换一把刀和另一个人一起剥皮。这是十分枯燥和细致的活,没什么好说的,就是一手拿着皮,一手用刀刮掉连着皮的肥肉,不要刮破猪皮就好了,占整个杀猪活动最长的时间。

待猪皮剥下来后,猪就变成了白花花、没有脑袋和脚的怪物。然后屠夫会在四个猪腿上捅出小洞,拴上绳子,卸下四个猪腿,放到盆里。过了一会,我母亲会过来把装着猪腿的盆端走,把栓到院里高处。

这时候,我最喜欢的一步终于到了:屠夫划开肚子,露出里面的内脏。

我从小对这些东西十分感兴趣,以前我父亲的人体解剖书都被我翻了无数遍。划开猪肚子能看到真实的景象,可以说我无法错过这一场景。(我只是单纯喜欢看内脏,并不是说我喜欢人身体里的东西。)

打开肚皮,伴随一股奇怪的味道,内脏就以奇怪而规律的方式呈现在我眼前,就算每年都看,可每年看到这种景象都无比新奇。

把内脏分别装在不同的盆里,我就会询问不同内脏叫什么名字。处置不同内脏的方法,也是不同的:猪肚和猪肠子会跟着盆放在屋子里处理,猪心连着猪肺和猪肝会拿出来用绳子拴起来和猪腿一起挂起来。

北方的冬天很冷,最起码我小时候很冷,室外温度要比冰箱冷冻柜还要低。所以说肉只需要挂在外面就能很好保存,完全不需要再做其他处理。在分解猪的时候,人们还会根据肥肉和瘦肉的多少不停评价这头猪的品质。

我爸曾不止一次跟我说过,他小时候家里杀猪,总是期待多出点肥肉。因为肥肉多可以熬更多的猪油,并且熬出来的油渣还可以保存好久,做菜放一些也好吃。现在家里生活好了,有些猪身上肥膘太多反而不高兴。

至于其他排骨是怎么分的,我就不会注意了。因为这时候我的注意力完全被猪肠子吸引走,跟到屋子里了。可以知道的是,依然会被挂起来,脊椎骨会拿出一半炖汤和做拆骨肉,剩下的一半也会挂起来。

来到屋子里,首先经过厨房,厨房的地上摆着早就处理白净的猪蹄和猪尾巴,我的母亲和姥姥在处理猪头,还有几个人在另外一个地方准备酸菜和萝卜,做杀猪菜。整个厨房雾气缭绕,充斥一股湿润难闻的臭气。

来到屋子里,就是另外一副景象:因为不停地在烧锅底,炕被烤得十分热,为了防止炕席被烤糊,就会把炕席掀起来。上面放着猪血和猪肠子。

猪肠子上面连着薄薄的皮,需要把这些皮用刀分开,才能把猪肠子展开,然后用刀分成一段一段,用绳子系好防止里面的东西流出来,用水清理被割断的地方,方便继续处理。分开的时候,难免会把一些地方给割破,就会用绳子给捆好。

处理好这些之后,就会把猪肠之类的拿到猪圈旁,在这个地方清洗它们。

虽然一天没有为喂食,可猪的肚子里依然有存货,所以就用水壶装着热水里里外外冲洗。倒出臭烘烘、墨绿色的污秽。

这个场景带给我的影响是无比深远的,一个是在我上厕所办大事无比通畅的时候,总会不自觉想到用热水灌进猪大肠中,再倒出来的场景;还有一个是,我以前从来不吃肥肠还有血肠,直到大学后才一发不可收拾地爱上吃这些食物。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觉得恶心,还会一直看洗猪肠子。

大致清理好之后,就得用食盐(有的地方会用碱、还有的地方还会加醋)继续清洗猪肠,直到洗得十分干净为止。

处理好猪肚和猪肠子之后,就是按不同做法分类,有的做炒肥肠、有的做血肠。

等看完洗猪肠子回屋的时候,厨房又变了一种气味。猪头还有猪蹄、猪尾巴早就清理干净,之前那种潮湿的臭气消失,转而变成肉和酸菜浓烈的香气。

血肠一般是屠夫灌的,不同的人在血肠里加的调料不同,味道天差地别:除了需要用水或者肉汤稀释,加入盐之外,有的只放香菜姜末、有的还放五香面、有的还会放肥肉。至于血肠是怎么灌的我已经不在乎了,现在我只想及时吃到出锅后的肉。

血肠灌好,猪大肠里灌满了血,鼓鼓的圆柱形,要比在猪肚子里的阵势还要阔气。猪怎么也不会想到,它肚子里东西最多的时候,竟然是自己死后,而且装的还是自己的血。把它们被扔到锅里,和其他菜一起继续炖着。为防止过热爆开,下锅后还得用牙签在血肠上戳一些孔。

此时已经快到中午,住在比较远的亲戚已经陆续到来。屋子里的喧嚣不再杂乱,有的与其他亲戚见面,有的在谈自己地里这一年的事情,有的在谈国家大事。话语和笑声伴随腾腾的热气,夹杂着忙碌的身影,是让我觉得最幸福的时刻。

来吃猪肉的除了亲戚就是村子里的人,今天来你家帮忙,明天到别人家帮忙。今天在你家吃,明天到我家吃。归根结底,猪作为东北农村一年辛苦的最后果实,是每一家这一年最重要的狂欢,图的只是人们聚在一起热闹一下。这种气氛在随着我年纪越来越大,变得越来越珍贵。

终于到了吃猪肉的时候,有的在地上的桌子吃,有的在炕上吃。此时的炕已经被火烧得十分烫,根本坐不下,每个人或者坐在窗台上,或者坐在小板凳上,吃了起来。

桌子上的食物简单粗暴,炒肥肠、血肠、切成大块的炖肉、手撕的拆骨肉、切成大块炖着酸菜或者萝卜的肉,还有必不可少的蒜酱。

而我,捧着十分便宜的大白梨饮料,刚才肉刚出锅的时候已经吃得半饱,现在只吃了几块肉就觉得十分腻。对我来说,杀猪菜的美味并不是把香和腻都推向极限的农家猪肉,而是被这样品质的猪肉炖出来的酸菜汤。猪肉的香气渗透在浓烈的酸爽中,喝上一口意识就会被凶猛和醇厚两种味道推到天上去。

除了酸菜,还有萝卜炖血肠和肉,这种方法在我们这里称为“萝卜干”。萝卜清新鲜美,混着血肠和肉吃下去,十分顺畅。

吃完之后,人们逐渐离席,热闹的声音也逐渐变得简单起来。

其实杀完猪吃完猪肉,还得收拾猪头,还得把肥膘切成一块一块放到锅里熬猪油。

熬猪油的香气是极为诱人的,浓香微甜的香气无孔不入,闻起来感觉空气都变得粘稠,应该是人间天国的味道。熬出来的油会装在罐子里保存,冷却凝结后跟雪花膏一样白净。剩下热气腾腾的油渣可以沾酱油吃,但想要完全了解油渣又香又腻的滋味,只能寻找白糖的帮助。

可那时候的我不喜欢吃熬猪油的油渣,所以并不太感兴趣。不过熬猪油的时候,会一并把猪的胰脏扔下去一起炸,炸出来的猪胰子很香还不油,很好吃。至于劈猪头我就更不感兴趣,我只喜欢吃猪头肉。

一切归于平静,只有炕依旧烧得火热。那时候我姥姥家的窗户还是木头窗,冬天四处漏风,很冷。但经过一天烈火洗礼的火炕让被窝变得异常火热,钻进去的时候无比幸福。

房子里再没有白天那么喧闹,只有肉的味道在萦绕。

这时候,我的姥爷会告诉我,明天会去别人家吃猪肉。

相关内容

杀年猪难忘传统年味,不变思...
我们这里杀年猪都是在阳历年,也就是元旦。虽然每年杀年猪的流程都差不...
2024-06-26 13:05:25
在农村过年,我体会到了不一...
今年,我是随父母在农村过年的。农村过年的风俗、传统很多,亲情、乡情...
2024-03-06 15:58:14

热门资讯

归乡记 回忆童年故乡之赶年集... 记忆中的家乡年集,有着浓浓的乡情,是岁月镌刻的美好印迹。每年腊月二十三小年过后,家乡特有的年味就渐渐...
杀年猪难忘传统年味,不变思乡情... 我们这里杀年猪都是在阳历年,也就是元旦。虽然每年杀年猪的流程都差不多,可每一次杀年猪都会让我无比好奇...
还记得吗?这些农村小时候过年的... 记得小时候,老人们就常说,“小孩子们是最为盼望过年的,既能穿新衣服又能收到压岁钱。”现在想想,一点没...
归乡记 忆童年故乡之赶年集(... 年集上的物品琳琅满目,应有尽有,使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你看:从针头线脑到土特产,从生活用品到各种娱...
是谁偷走了我们的年味? 之赶年... 从今天起,我将推出《是谁偷走了我们的年味》系列,从回忆我小时的春节往事开始,与大家一起来分享我曾经的...
不同年代的春节印象,你还记得小... 春节临近,香甜的腊八粥已经喝过,新腌的腊八蒜等待除夕夜与饺子相遇。被忙碌的工作和紧张的生活淡化的“年...
随着年岁的增长,年味貌似也越来... 不过不管怎么说,从小就在大脑中深深刻下热闹欢乐祥和团圆的过年情节总是盘旋在我的骨子里,挥之不去……在...
80年代初期的过年,不曾忘记若... 春节虽是一个中国人喜庆的节目,但是在这个喜庆的节日里,人们也有着许多的思念,尤其是那些父母已经去世的...
消失的“年味”,60后、70后... 生活节奏越来越快,春节那份淳朴的“年味”也在不知不觉中淡去。对于那些经历过物质匮乏却心满意足过年的6...
小时候的过年,你们是不是也有这... 每当快过年的时候,我和伙伴们一边伸着冻得通红的小手扇着囨记,一边欢快的畅想着,各自家里过年都有什么好...